日本央行副總裁內田真一近日表示，儘管日本短期通脹動能出現停滯跡象，但由於勞動力市場持續緊縮，企業薪資上調的趨勢仍有望延續。這番談話不僅為市場觀察央行未來政策方向提供了重要線索，也反映出日本經濟當前正處於重大轉型的關鍵期。

日本通脹的走勢近月出現分歧。根據最新數據，四月份東京核心消費者物價指數升至百分之三點四，是近兩年來的高點，主因在於政府補貼退場與新財政年度食品價格上調。不過，在剔除能源與生鮮食品的核心指標中，按年升幅僅為百分之二，顯示內需驅動的物價壓力仍在醞釀階段之中。同時，企業將勞動成本轉嫁至售價的速度未如預期，意味著當前的物價上揚主要仍受到成本推動，而非需求擴張所致。

內田指出，日本的高齡化結構下，人手短缺已成為長期問題。三月份的失業率維持在百分之二點五的歷史低位，而勞動參與率則連續三個月停留在百分之六十三點三，說明可動用人力資源的空間相當有限。雖然大型企業持續推高工資水準，但中小企業受利潤壓力所限，薪資調整與價格傳導能力出現明顯落差，加劇了通脹結構的「溫差效應」。

回顧去年的春季勞資談判，平均加薪幅度高達百分之五點三三，創三十多年來新高。這波加薪浪潮在今年初延續至實際薪資層面，二月份的名目薪資增長達百分之三點一，其中製造與服務業分別錄得百分之四點二與百分之二點九的按年升幅。更令人關注的是，兼職員工的時薪調整幅度高於正職員工，首季達百分之六點八，反映出服務行業的人手荒現象日益嚴峻。

同時，最低工資法於去年修訂後，全國平均時薪已升至一千一百四十二日圓，帶動低薪行業開啟補漲機制，預計在今年下半年將有進一步的政策帶動效應。內田認為，企業現在的加薪已不再受限於通脹預期，而是基於維持人力穩定的實際需求，反映出日本勞動市場的根本性結構改變。

在貨幣政策方面，日本央行於今年初正式結束長年負利率政策，將基準利率上調至百分之零點五。但由於全球經濟不確定性上升，尤其是美國可能實施新一輪貿易關稅，日本央行後續的加息節奏仍抱謹慎態度。內田指出，關稅措施對日本構成雙重風險：一方面壓縮出口企業利潤，另一方面也可能因日圓升值，帶動進口成本下降，令家庭實質購買力改善。但兩者卻可能導致貨幣政策出現方向上的掙扎——太快收緊可能打壓需求，但若延緩正常化將令資本市場持續套利日圓。

根據市場合理預期，若今年春季勞資談判維持類似加薪幅度，日本央行最快可於七月再次加息，將利率進一步調升至百分之零點七五。不過，若全球貿易局勢惡化，如美國對中日墨等經濟體加徵百分之十的關稅，日本經濟增速或被迫下調逾一個百分點，也令央行在更新經濟預測方面採取更保守立場。

整體而言，日本正逐步從過去靠進口成本推動的通脹環境，邁向由內需與薪資驅動的新成長模式。不過挑戰依然不少，例如第一季個人消費增幅僅為百分之零點三，實質薪資連續下滑對消費構成制約。儘管政府已設定今年的名目薪資增長目標為百分之二點八，倘若未來數月成績符合理想，將可為內需提供更穩固的支撐。

內田最後呼籲企業把握這一轉型時機，加速推進自動化與數碼轉型，提高生產效率，吸納加薪所帶來的成本壓力。根據研究機構的模擬，只要全要素生產率持續提升，即便面對外部貿易風險，日本亦有望維持正增長，進一步鞏固經濟新常態。

日本經濟正處於一場深層次的結構轉型，央行與市場都走在緊繃的繩索上。在面對不確定性與變化的年代，靈活調整與審慎觀察，或許將成為日本未來經濟政策的主旋律。